你有多久不写字了?
第267片树叶儿
1
我一向很敬重字写得好的朋友,因为他们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。
去年以来由于工作的关系,我时常会在各种场合,碰见字写得好的人。
不经意间一介绍,对方就是一位中国书法家协会的会员,最起码也是省市级别的。
有一次去参加一所小学校举办的学生书法作品展,一圈看下来,惭愧不已。
主办方邀请我说几句,我婉拒了,一个字写得很丑的老男人,怎么好意思冲着小老师们的作品指手画脚?老老实实学习就是了。
我们中国的大城市宝应,是著名的书法之乡,写毛笔字的氛围一直很浓。
你要是不能提笔写首把绝句,画句把格言,就感到愧对了这个招牌呢。
2
我的孩子三岁时,他妈妈也赶时髦,送他去了书画班,人模人样假个六斜地练起字来。
写了没几大天,涂满了一张张纸,屁颠颠地跑过来,很认真地问我:
老爸,看看!我这个字有笔锋呢?
我看看满纸歪歪扭扭的爬爬字,再看看他手上脸上嘴上衣袖上的斑斑墨迹,没好气地说:
小爷哎,你跟老子差不多!
他妈妈倒是不厌其烦,风风雨雨无怨无悔地接送了。
我估计她是期待着哪一天,他的宝贝儿子举办隆重的书法展,然后由她施施然走上去,满脸欣慰和骄傲地宣布开幕呢。
遗憾的是,没两个月,儿子找我谈,不想再练了,理由是不好玩,还动不动把衣裳弄脏了,奶奶洗费事呢。
对于他的兴趣爱好这一块,我一向是悉听尊便,取舍自由。
郁闷的是忙乎了几个月的他妈妈,蛮不讲理地抱怨了我,说是就没什么好的遗传给孩子。
我莞尔,狡辩了说,这个恐怕不好怪我的,我的老子他的爷爷压根儿就没传下来嘛。
3
我小时候也是练过一阵子书法的。
当然那是我的父亲和母亲,赶鸭子上架,执意勉强我的结果。
寒暑假里,兴致勃勃送我去一位老师家学了,没几天老师反映我老是捣蛋,还有同伴的家长兴冲冲来我家问罪,说我把蘸满了墨汁的毛笔,塞进前面孩子的颈项里去了。
换了一个班再练,老师又不乐意了,说我就是死犟,高低只肯写大中小人口手这几个字,反反复复地,就是不听老师的话。
我奶奶跑去吵了一架,当然主要目的还是借机把学费一分不少地要回头。
我真的不相信,我小时候竟然会是这副德性。
我一直以为我是很乖巧懂事的宝宝呢,也许是他们故意这样编排我的。
我的小阿姨任艳就曾经说过,你这么黑就是因为当时老是喜欢喝黑墨水!可惜我都没有印象了。
4
我有印象的是,不晓得我的父亲从哪里找回来的几本字帖,魏碑的楷书的,我爷爷很在行地说,这是柳体和欧体,是大家,要好好练。
我其实是很不服气的,爷爷和父亲的字,我又不是没看见过;
但是我不敢顶嘴呢,只好老老实实地搬张凳子,就着小方桌,装模作样地照着画,叫临摹。
我爷爷念过私塾,肚子里有些墨水,他跟我讲过,王羲之研究大白鹅如何在河里游,怀素还是米芾喜欢拿个大扫帚写大字,还有什么人拿水在台阶上写的,穿了单衣趴在冰上练的。
我老是走神,脑海里跳出来几位武林高手,嚯嚯哈哈地在打拳踢腿。
最来气的是,腊月里家里忙着蒸包子炸春卷,我老子说不写好20张字,包子?春卷?我看是屁头在差不多!
我是个不成器的孩子,几个寒暑下来,我的老子最想不通的是,我的字怎么会越练越差的?
还是我的奶奶对我好哎,她理直气壮地站出来为我说话了:
不要怪匣在撒!你们舍不得花钱请老师,他自己瞎琢磨,肯定是走火入魔了!
到我上初中了,我的父母终于放弃了叫我练字的想法,我愉快地也很大气地,把一叠书法字帖和半瓶英雄牌墨汁,送给了邻居家的玩伴。
我的母亲很担忧地说了一句,你以后怎么办撒,恐怕吃不了笔杆子这碗饭了。
我的奶奶就是嘴快,她很不以为然地插嘴说,这个话难讲,儿孙自有儿孙福,不代他烦那个神!
5
不过在随后漫长的岁月中,我倒是有过两次,真心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练过字的。
呵呵,还是你狠,竟然又猜到啦!
嗯,是的,一回就是当年写情书的时候。
我那时候疯,闲下来就写写写,那种劲头不比现在的光棍节里,女人们的剁剁剁,买买买。
有一回小女朋友郑重地跟我说,你以后能不能,不要再往我家里寄信啊?
我大吃一惊,赶忙问怎么了?
她很为难又很苦恼地说:
每次我爸看见了就叽咕,这么丑的字,也好意思写出来?一望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!
我羞愧不已,万般无奈之下,央求我的好朋友袁涛帮我写信封,他写得一手的好隶书,隽秀文气。
女朋友笑死了,说她老子很高兴,以为她终于跟我吹掉啦。
其实我自己心里也不爽呢,老是请朋友代写信封,感觉怪怪的,觉得自己的隐私不保了,又好像是在把朋友往她那儿推呢,搞不好早晚要出事。
后来渐渐地就不再写信了。
说来真要感谢日益发达的高科技呢,没多久通讯业发达了,借着呼机手机短信什么的,我们传情表意,一顺溜的标准印刷体正楷字,虽说感觉不到个人的气息和风格了,但是至少标致啊。
在难看和个性之间,我还是比较倾向于选择体面。
去年以来我们筹办了书僮读书会,大家建议我来填写分发会员证,这样比较有意义。
我握着笔犹豫了半天,还是果断放下了,喊一边的朱哥:
字太少,看不出我的风格,还是劳烦老哥哥您亲自动手吧!
6
还有一次,就是当年参加一家企业的招聘,临考前忽然听说有可能要考考书法。
我顿时慌了神,二话不说买来狼毫笔和一得阁墨水,对着字帖头大了,不晓得如何下手。
我的父亲一阵冷笑,顺手拿起《周慧珺行书字帖》,翻了翻丢在我面前,还丢了一句,大人说的话哪一句不是有用的?把苦把你吃啊?早知现在,何必当初,还好意思买这么贵的墨汁,浪费!
我强忍羞愧,假装没听见,不管他了,逮住一句室雅何须大,花香不在多,彻夜狂练。
两天后的应聘,在这家企业的食堂里公开举行了,除了几位评委,挤满了望热闹的职工。
真的叫写毛笔字呢。我成竹在胸很熟练地一挥而就,居然有人喝彩,不免小得意起来。
要命的是,不知道围观的人群中,哪一位冒冒失失喊了一声,换个别的再写写看撒!
我要不是紧张恐慌的话,肯定是要去人群中找到那位师傅的,我估计会始终记得他的模样。
结果我们几位进入复试的选手,按照评委的要求,同时各书写了一句:
争做四有新人,建设五好家庭。
我当场就懵圈了,毛笔管子里仿佛装了一台微型马达,不住地抖抖抖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一直还记得当时从我身后传来的哄笑和嘲讽,这让我牢牢地记住了:
你要是想玩滑头不老实,你就得做好穿帮漏菜出丑丢脸的准备啊。
7
再后来又是很多年过去了,我慢慢想明白了,写不好字,其实也并不是多么难堪丢人的事。
字嘛,只要能认得,晓得它们的意思,不至于人家阴吃讥讽你时,你反倒当作是赞美,那就很不错了。
字是记录话的,能够说得清楚,写得明白,差不多就可以啦。
至于写得好看,甚至被人称作是书法家,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好比是有人舞跳得好,有人琴弹得溜,各有所长,各有所爱,不好褒此贬彼。
你不能因为我的字写得不好看,就连带了说我这个人不咋地。
我是很反感字如其人的那种狗屁论断的,不是说秦桧还是书法大家的么?!我还看见过很多帅哥美女,认真写出来的字,真的就是爬爬虫鼻涕虫。
比炊饼好不好吃,你要找武大郎先生;
比会不会卖西瓜,你要去找王婆单挑。
潘金莲风情万种吧?你叫她背些诗词如何?
写诗填词?那是大观园里的林妹妹的强项嘛。
比字好丑,那只是书法家们的事,让他们去较量撕扯,去明争暗斗,去当面恭维,转身算计。
我们只要看着那些作品,觉得不丑,好看,有味道,那就很可以了。
你要跟我比?我才不跟你比字呢,我跟你比看哪个更能说,我保证把你说得昏头六冲,云蒸雾绕,不是晕倒了就是睡着了。
8
据说,在我们人类生存的这个神奇的地球之上,没有一片完全相同的叶子,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两条河流。
人跟人原本就是不一样的嘛,你有你的长处,我有我的强项,他有他的绝活,这样才成就了一个千姿百态花样百出,生动精彩的世界,才演绎出这样那样,各不相同各自精彩的故事。
嗯,我和写字的故事,差不多就是这样的,你要是赞成我的意见,我就会忍不住要夸夸你,必须要承认,你我都是明智的包容的,估计写字都不咋地的人哎。
不要不好意思坦白,你有多久不写字了?
2016-11-25
今天实在太赶
刚刚写好发了
不好意思
诸位见谅啊
感谢书法家陈春先生
惠赐墨宝
瞬间提升本篇颜值与逼格
不说您也能看出
他是中书协的嘛
他还是们大宝应的呢
你若喜欢 我来请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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